清华成立公卫与健康学院，国内公卫人却高兴不起来
截至北京时间4月22日16时，全球新冠肺炎累计确诊病例数超256万，其中，死亡病例数超17万。
制图：赛先生（数据来源：worldometer）
新学院倾向于是一所健康学院
根据介绍，“万科公共卫生与健康学院的成立，是清华大学面向全球发展趋势和国家重大需求，建设国际一流水平的新型公共卫生与健康学科，培养未来引领国际公共健康事业发展的高层次人才迈出的重要一步。”
清华大学校长邱勇还表示，“新冠肺炎疫情是一场全球性的灾难，也是所有人共同面临的挑战。大学是人类文明的灯塔，教育撑起人类未来的一片蓝天”、“学院将布局公共健康政策与管理、大健康、健康大数据、预防医学等学科方向，致力于培养公共健康领域的骨干人才和领导者”。
然而，国内公共卫生领域的从业者，对清华大学成立的这一新学院高兴不起来。国内一公卫社区负责人对《赛先生》表示，“我对疾控改革和新建公卫学院持鼓励态度，但对未来抱消极预期”。
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公共卫生学院副院长此前接受《中国新闻周刊》采访时表示，从总体上看，清华公共卫生与健康学院的机构设置更倾向于一所健康学院，在方向上更偏向医疗和健康领域，而不是一所传统的公共卫生学院。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原院长姜庆五也表示，公共卫生和预防医学是医学的一部分，公共卫生脱离医学是难以发展的。
还有公卫从业者对《赛先生》表示，此举旨在大力发展公卫教育，强调公卫人才的培养，但忽视了公卫人才的职业发展，“从国家战略角度上来说，不能一味地扩招公卫的人才，而是要切实地提高公卫基层工作者的待遇，留住人才，提高人才的工作积极性，给广大学预防医学的人才一条发展的道路，如果只是扩招人才，而把人才发展之路给堵死了，那再多的扩招，再好的学校增设也没用。”
培养了，留不住
在很多人看来，此次新冠肺炎折射出的并不仅仅是国内公共卫生教育存在的问题，另一个重要的问题是，为何培养了那么多公共卫生人才，但没把人留住？如果一味地强调公共健康教育，而不是为这一领域人才提供具有前景的职业规划，即使培养出人才，也会流失严重，加上基层公卫工作者待遇差，更难吸引优秀的人进入这一领域。
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流行病学首席科学家曾光也曾表示，目前疾控系统人心浮动、人才加速外流，“近三年来，仅国家疾控中心流失的中青年骨干就有百人之多，有些地方疾控机构的人才流失可能更严重。”
晴川来自国内一家医院，从事公卫工作，她对《赛先生》表示，“虽然国内人才培养体系中公卫各类人才比例比不上美国，但到了从业阶段这个比例就断崖式下滑，跟美国有了巨大差异”。
“国内公共卫生人才2004年到了顶峰。从2004年开始，编制、待遇就不断下滑。这背后的行业体系建设，谁来搭建与推动需要考虑。如不考虑这一点，反思再多，恐怕都于事无补”。她继续补充道。
近日，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教授李立明等学者在《中华预防医学杂志》上撰文“疫情后时代对我国公共卫生教育和人才队伍建设的思考”，对国内公共卫生教育和人才培养进行了深入的思考。文章介绍到，自2004年来，全国各地疾控机构的人员编制数却不增反降，但承担的职能却还在不断增加，“从2001年疾控体系改革时的7大职能发展到2014年的9大职能，为实现《“健康中国2030”规划纲要》的战略目标还在进一步扩大”。
在编制方面，“2004年，为21.00万（约1.62/万人口），其中专业技术人员16.01万，之后基本上是逐年下降。2018年全国疾控中心人员数和专业技术人员数分别降到18.78万（约1.35/万人口）和14.05万，相比2004年分别降低了10.5％和12.2％，即使与2002年相比也要分别低9.2％和11.5％。”
如此情形，令很多国内很多公卫从业者“要么已经转行，要么在憋着劲等着转行”，一名地方疾控工作人员鲁风对《赛先生》表示。
最近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受挫，“我身边人几乎没有愿意出来说话，从过年前到现在，我们几乎天天加班，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做防疫工作，但最后并不算抗疫‘一线’人员”。鲁风介绍到。
根据相关文件显示，一线医务人员是指疫情防控期间按照政府统一部署，卫生健康部门调派成医疗卫生机构要求，直接参与新冠肺炎防疫和救治一线工作，且与确诊或疑似病例直接接的接诊、筛查、检查、检测、转运治疗、护理、流行病调查、医学观察以及直接进行病例标本采集、病原检测、病理检查、病理解剖的医院卫生专业技术人员）。
“全国疾控基本上没有拿到补助，没拿到补助意味着不算一线工作人员”，鲁风进一步解释道，“现在临床名利双收，疾控苦得很”。
近年来，疾控人员的待遇较大幅度降低，年轻人在疾控工作中看不到发展方向，更找不到职业自豪感。“疾控机构作为一类公益事业单位，在待遇上不仅远远低于公立医院，甚至比不上基层医疗机构，严重影响了职工的积极性和队伍的稳定性”，李立明等学者在文中表示，“而突发应急和疫情防控的所有事情要靠人去落实。所以根本性问题是我国公共卫生教育与疾控人才队伍的建设问题。”
基层疾控人员收入不仅低，地位也很低。最近，jama子刊（jama network open）发表了江苏淮安一洗浴中心1名新冠患者感染8人的流行病调查论文，根据鲁风介绍，这个流行病调查案例是由鲁风所在的地方疾控中心收集、发现的，但论文数据被当地医院的医生发表出来，署名和致谢都没有他们。然而，这篇论文是典型的流行病调查论文，鲜有涉及临床方面的分析内容。
清华大学万科公共卫生与健康学院的成立，在多大程度上解决国内公共卫生教育与国际接轨，以及为社会输送公卫人才，壮大国内基层公共卫生的队伍建设，还留有疑问。
参考资料
[1]共同塑造人类美好未来——在清华大学万科公共卫生与健康学院成立仪式上的致辞. 清华大学. 2020.4.2.
[2]任涛等. 疫情后时代对我国公共卫生教育和人才队伍建设的思考.中华预防医学杂志. 2020.
[3]李想俣.高校纷纷布局公卫教育，专家：清华“新公卫”更像一所“健康学院”. 中国新闻周刊.
[4]晴川. 万科捐清华53亿建新学院，国内公卫的“春天”来了吗？. 知识分子. 2020.
